第22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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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家上奏的废后诏书堆在所有奏折的最上头, 因为政事停滞多日,张公公这日不得不将难得清醒的献帝从床榻上扶起来,使人把堆满奏折的书案抬到龙榻边上。 从前, 这些看了令人生厌的请安折子从前自有陈菩批阅, 许久不见这样多的奏折,献帝呼吸一滞, 混着灰白之色的剑眉压低, 伸手探到上方,正挑了沈家废后的谏书:“厂公这几日都在何处?” 朝政是该处理, 但沈家这事毕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,张公公顾念献帝方才清醒,连忙阻拦:“沈家那边似乎是有些事情, 厂公这些日也没闲着,万岁爷您手中拿着的折子,正是沈家的...” “厂公可翻阅过?”献帝垂下眼帘,拿着那本奏折正反看了一遍,没觉得有什么不对。 “还未, 事关沈家,万岁爷何不等厂公到 了再做打算。”张公公看着献帝缓缓打开那本折子,也有些为难。 他是献帝身边近侍内监,看折子这些事情并非张公公能做的,但因江贵妃之事,六公主在景阳宫前晕死,一向不参朝政的定国公竟也动身来顺天,路上便将奏折一封一封传至禁庭,饶是张公公也猜出了几分。 他们现下这个万岁爷,是最不擅做决断的。 张公公左右规劝,献帝起疑,抬起那双浑浊的眸子冷冷瞥了一眼他,义无反顾的将那奏折展开。 折子是沈威亲笔所书,似是献帝许久没有见过的笔迹。 他们沈家人曾是苦出身,然而书画自有一番风骨,凌厉如刀客,潇洒若柳竹,饶是沈万岚身为女子,也是那样一笔好字。 这字感让献帝颇觉熟悉,不过沈威的字较之沈万岚到底深沉许多,献帝很想静心将这奏折当做一副书画细细揣摩,可阅至最末,献帝却险些握不住这封分明轻薄的奏折。 折子落地发出了一声并不沉重的磕碰声,张公公微楞了下,不知那里头写了什么,俯身要去捡那折子,献帝的手便落在了他的肩上。 “反了,真是反了,召陈菩..” “快召陈菩。”献帝手心已经发了一层冷汗,憔悴的脸上泛起煞人的白,好像对什么泛着恐惧一般。 陈菩离开公主府很早,可实际入宫,却是在午后。 临面看到慌慌张张来司礼监寻他的小太监,陈菩也没有很意外。 小公主那个懒洋洋的性子怕是要睡到午后,陈菩今早出公主府,顺手就将小橘子揣进了袍子里一并带了出来。 彼时坐在廊窗下逗猫,听完小太监的话,他顺手抛出去几只小鱼干,让小橘子自己跳下去玩,方才动身跟着小太监去了乾元殿。 乾元殿里的气氛有些低压,张公公到底只是个内监,不知奏折里写了什么,陪在献帝身边,看着上首本该高高在上的天子眼里漏出惊慌之色,只敢在心里叹了一口气。 陈菩入了内殿,目光略过眼前的天子,看着他这副模样,却极轻佻的从鼻间嗤了一声。 “厂公。”献帝闻声,抬目盯着陈菩胸膛处那只乍一看威风凛凛的绣蟒,忽就松了口气,扶着床沿站起身来。 “万岁爷还是坐着好。”陈菩并没有等献帝慢悠悠的从龙榻上起身,便已然行到了龙榻边,拾起了地上那本折子。 李笑笑的字,是很像沈威的,但沈威的字实在粗狂无章法,陈菩粗略的看了一眼,还是觉得小公主的字才能与当年凤阳卫家的苍山体相提并论。 “厂公快帮朕出出主意,楚公乃是国丈,更也是当年拥立朕的世家之一,沈威不仅提出废后之请,更叫朕彻查当年沈后一事,这岂非将朕架在火上烤?” “他沈家当朕是他们手中利刃吗?” 献帝说着,手握成拳重重砸在龙榻上。 病入膏肓了也还是有几分气力的,不过陈菩觉得有些聒噪。 他立在这间奢靡辉煌的殿宇之中,忽的仰目落在不远处的窗口。 正值季夏,乾元殿这种威严肃穆的地方,也少不植些花木。 而此园中的小花洁白,陈菩瞧着眼熟,才想起这是曾与小公主提起过的那种花。 “万岁爷不是还有位公主么,定国公最是疼她。”陈菩随口说道,语气是漫不经心,可他心里是莫名的烦闷。 狗皇帝不配见他的小狐狸。 “朕如今不想见她。”献帝默了声:“她在沈家,当知道沈威性子,任由沈旻曜与沈威上顺天,却助纣为虐 不知规劝。” 大病之前,他曾想起了自己从苏州接回来的那个小女儿,记着她马上就要远嫁鞑靼了,他也想见见。 可现下,看着陈菩将沈家那封奏折阖上平放于书案上,献帝忽的便将那折子拿起,在手中撕了个细碎,丢在了地上:“朕是白生养了她。” 纸屑飞了漫天,陈菩看着天子怒色,他掸了掸衣角,沉了面色,觉得面前的天子幼稚的可笑。 “朕要除掉沈家。”献帝仰目看着陈菩:“厂公一定有办法..” “咱家能有什么办法?”陈菩垂目望着坐在龙榻边的献帝,唇边含着几分阴鸷的笑意。 “凤阳的卫家,那样世家还不是任由朕拿捏,眼下不过一个沈家,朕又有厂公辅佐,朕怎会被他们胁迫拿捏?”献帝也看着陈菩,总觉得他这笑里含着些古怪,但不知道是他病糊涂了,他竟说不上来哪里有古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