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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郁卿才意识到自己手脚已经冻僵,额前头发都打绺了,整个人狼狈不堪。湿衣被料峭寒风吹透,她剧烈地咳嗽几声。 谢临渊双眉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:“出了什么事?” “没事。”郁卿吸了吸鼻子,哆哆嗦嗦从背篓里翻出一包油纸,放在案台上,带着浓重的鼻音道,“我买了镇上的炸饼,你尝尝。” 她这幅模样甚是好笑,谢临渊转动轮椅到她身旁,拽住她的手臂,却意外攥得一手湿。 “走路不看路,掉水沟里了?” 郁卿嘟囔:“你才看不见路。” 说完她顿时心中后悔,林渊是真的看不见路。她这么说,他又该生气挖苦她粗鄙不修边幅。 谢临渊果然冷下脸。 片刻后,却道:“织坊的人欺负你了。” 郁卿僵在原地,不明白林渊如何猜到。 她本想说没事,刚一开口,眼泪却不争气地先掉出来。 郁卿也不清楚为什么,明明被踢倒在污水里也不算委屈。但林渊一问,她胸腔里沸腾的愤怒就转着弯地化作了难过。 她忍不住一顿痛骂,将管事骚扰她,想逼她委身,不得手就欺负她的事通通倒给林渊听。 谢临渊冷声道:“那为何还去这家织坊,故意找不痛快?” 郁卿熄声了。 因为其他织坊不收没户籍的娘子作工。 郁卿是花籍,镇上的人虽不明着问,心里却清楚。按本朝律法,花籍女子若逃跑,先杖二十,然后送回在籍地,或者押送边关充营妓。 织坊管事仗着郁卿不能告官,使劲儿欺负她,郁卿一向都忍了。 若她告官,林渊也要被罚包庇罪。 郁卿不想牵连林渊,也不愿他知道这些。 回想起书中她的命运,郁卿心中百味陈杂。 林渊知道的越少,受她连累越少。 “那明日换一家织坊问问。”她专心数着泥罐中存钱。 谢临渊蹙眉:“横竖不过三个铜板,他们为难你,就先别去了。” 郁卿胡乱嗯了两声敷衍。那可是三个铜板呢,她再拿六个铜板,就能换一匹布,给林渊的轮椅上加个软垫。木头硬邦邦的,她都觉得不舒服,更何况他整日坐在上面。 谢临渊看着她忙前忙后,避重就轻的模样,垂眸敛去眸底的愠怒。 这不是第一次了。每到关键时刻,郁卿就说些糊弄话,从不将他所言放在心上,整日里阴奉阳违。 无非是瞧不起他如今残疾失明,觉得同他说了也没用。 谢临渊面色冷淡,指腹轻轻抚过轮椅木扶手,暗面有一串整齐排列的划痕计数。 乡野村妇,未受教化,在她身上费心不如打水漂。 烧好水后,郁卿拖过浴桶和皂角。今日摔进污水里臭了衣服,得趁早洗干净,明日才不会发馊。 她担心林渊闻见这股味,只想赶快脱掉发臭的外衫。 穿书前,她从未与别人共处一室脱衣洗澡,更别提林渊是个男人,即便他双目失明,郁卿局促不安的感受依然挥之不去。 上辈子郁卿家中虽不富裕,和爸爸妈妈住着老小区的两室一厅,但至少厕所里有浴室,她有独立的卧房。 如今屋子就这么大,只得将就。 郁卿背对着谢临渊解开衣带,衣料摩擦的声音细细索索,她手指越急手指越不灵活,越解越慢。好不容易解开,终于松了口气,赶快坐进浴桶里。 暖流瞬间包裹住她冰冷的四肢,驱走初冬的寒意。 郁卿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,又突然意识到什么,闭紧了嘴,偷偷望向案前。 谢临渊依然背对她而坐,笔直的脊梁像一棵青松巍然不动。 郁卿被热水熏得双颊通红,看不见他的脸,也羞于沐浴时同他讲话。 林渊虽有些权贵人家的毛病,却始终是个正人君子。 郁卿解开发带,撩起水洗头发,余光都刻意避开他的方向。 二人皆沉默不语,满室水声缠绵,烛光摇动。 沐浴完后,郁卿拖着澡桶,准备去外面倒洗,却被谢临渊截住:“头发还潮,莫要出去受冷风。” 屋门关上,隔绝了冬夜的寒气。 郁卿坐在暖烘烘的热墙边擦头发。听见外面的倒水声,她咬着唇瓣笑了一下,心底像被浪潮拂过。 捡到林渊时,是去年冬天。 那时织坊关门,郁卿挨家挨户也求不到一份糊口的活计,只好进山挖野菜根。郁卿又饿又冻,累倒在山洞里。醒来时却看见一个满脸血的侍卫站在面前,给她三贯钱,叫她照顾身旁的郎君几日。 郁卿饿得要疯,为了三贯钱,说什么都答应。 侍卫消失在暴风雪中。待雪停后,郁卿做了个木筏,将那浑身是伤,容貌绮丽异常的郎君拖回家里。 起初林渊性情暴躁,对郁卿冷嘲热讽,恶语相向,还经常砸碎她的碗碟。 郁卿不计较,她明白,林渊只是难以接受自己失明又残疾的事实。 上辈子郁卿的妈妈也遭遇过车祸,截肢后性情大变。 但爸爸和郁卿的用心照看,让妈妈重新振作起来,很快一家人又过得平淡而幸福。 不出郁卿所料,林渊的身体一日好过一日,还恢复了温和的秉性。他自称家中是江都林氏,出门探亲遭到流寇重伤,落在此地。 郁卿想了很久,也没想起原著中有姓林的,小说通篇都在写建宁王和女主女配的虐恋纠葛,提过西京东都,没提过江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