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节
他眼神不看意玉,但从桌下伸出了五根手指。 意玉自然明白是多少钱了。 不过,意玉这一思忖他话,便觉察出不对劲来。 和兰国生产象牙球吗? 意玉在临安外祖家,是见过好些好物件的,生意遍布南北,什么都见过。 这象牙球,她有所耳闻。 好似是本朝位置岭南那边的杰作,可不是和兰国。 这多半……是出口转内销。 意玉和他们那些商人打过交道,这出口转内销,价值不知道翻了多少倍。 对此,意玉便委婉提醒:“这象牙球,价值真有此般高?” 听她这话,公爹不耐,不理会她的提醒,只当她是没见过什么世面,不愿意为此出钱: “你莫要管这些,你自小在乡下生大,自然不懂得这些文玩其价值,拿钱就是了,又不是不还你。” 公爹是真的会还,意玉最会察言观色,明白他骨子里好面。 可意玉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吃这个亏的。 意玉位卑人轻,不好多提点劝阻,不然成了她卖弄学识了。 若是平常,估摸着她把钱借出去,然后独善其身,让公爹吃个亏还得给她还债。 巧了,她才把嫁妆给投了出去。 于是,意玉实话实说自己没钱了,投去了商船。 还委婉提醒不要陷太深,或许,可以问问自小在文玩堆里生大的婆母,还能做个契机缓和夫妻关系。 公爹愣,二愣。 嫁妆都投进去了?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意玉。 手颤颤巍巍。 他怒斥:“你怕是不想借吧!我呸!” 他甩袖,气得脸发紫。 再三确认,意玉拿出了商单,他才勉强算相信。 于是,直接不装了,把自己的厌恶瞧不起,毫无顾忌地拖出: “你,你真是!唉,你目光短浅,就算把钱投了,又能如何?铁定本都赔光了。” “你那嫁妆能买多少海外文物了!” “白来一趟,晦气!” 意玉在公公白眼翻着中,最后尽力迂回地提点帮扶一句: “很多外来商人,实则没有那么好的精巧技艺,反倒是咱们的百工之人多得很,儿媳不才,但幸而识得些能工巧匠,他们那或许有价格更低……” “庸俗!你个乡下丫头懂什么?你真是不如你姐姐,你姐姐见识多读书广,这条买象牙球的路子,还是她帮着牵线搭桥。” “她读的书多,这海外异物的价值,她也明白,你真是不懂。” “我那个明玉儿媳,人是真明白,哪像你!糊涂的乡下丫头。” “我儿怎么就娶了你?” “唉。” 好心劝阻,却换了一顿嘲讽以及怨怼。 公爹的身影消失在门框,意玉的话被堵在半路,她想再说些什么,可话被堵在半路。 最后把手放了下去。 意玉垂下头来。 她没事的,公爹说这些气话,不过是人之常情,她都理解。 只是希望公爹能听进去一点,一点便好。 这样的亏,意玉不希望公爹吃。 意玉是个最向往安稳的人,她冒着被怨怼的风险,也要提点提醒。 只是因为他是薛洺的父亲,所以意玉才会说真心话。 真心话,真难求也难说。 * 然而,薛洺带着要置办的清单,在去找那位杭州差遣的同僚,塞钱要他帮着置办。 顺带帮看煌封过得如何时—— 同僚却来信: 这些物件煌封不旦都有了,他随身带着的那小包袱的东西甚至比你准备的周全! 他如今过得特别好! 薛洺沉思。 什么小包袱?谁塞的? 恍惚间,他脑子里浮现了意玉那个庸碌不作为女人的模样。 是她。 第13章 他主动邀请她 今日出了个奇事。 一直同薛洺不对付的丞相,来薛府说亲了,还亲自来到府里。 明眼人一瞧,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。 要么说亲是假,借机考察薛府为大。 要么是真的想娶薛家女儿,好孤立薛洺,拉拢薛家的其他两房。 告诉薛家,若是他和薛洺缠斗,薛洺下马,你们不必怕,我可做你们的庇护伞。 因为薛府里的待嫁女子,有三位,且都不在薛洺那一房。 薛洺爹娘只生了一儿一女,也就是薛洺和意玉的小姑子,小姑子早早有了赘婿,自然不属待嫁之列。 至于这三位,一个是大房生的七堂妹,两个在三房,是九堂妹和十堂妹。 三叔母听三叔父这么一分析,拍掌,心境瞬间宽敞: “丞相位高权重,若是和他约为姻亲,铁定得发达,这可是明摆着的一段好亲事。” “而且你瞧,大房的人早早成了丞相手底下的摇尾狗,哪还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地示好?说亲都亲自来府里,且带了一堆好礼,这自然要和我的两个女儿结亲!” “小十性子软,把持不住,小九有主见些,可以。” 三叔父用笔舔饱墨汁,啧啧让她安下心:“八竿子打不着的事,且别妄下定论,人家也不是非咱们不可,毕竟咱们三房如今人单力薄,若是有一个谈不拢的,人家转而娶大房的小七,也是正常的。” 三叔父笔锋一顿,“而且我们若是选择和丞相结亲,不就对薛洺这孩子不忠不义了?像是要背信弃义,两头都下注……” 三叔母冷嗤:“我看谁敢给我找岔子!薛洺在咱们家靠山归靠山,可哪有自己成了丞相夫人位置高?” “你就是个老迂腐,真是和你讲不明白。” 两人互相怒瞪一眼。 三叔父看她疯疯癫癫,三叔母看他滥发好心。 这边两个人,一个愁忠义难全,一个看荣华富贵,但婚嫁最重要的,夫婿的人品,也是丞相的人品,却没人去深入了解。 只有意玉,在见到丞相的第一眼,就对丞相产生了深深的抵触。 * 丞相今日是亲自来的薛府。 意玉作为管家娘子,自然得去招待这么大的官。 她柔顺地跟在婆母后面。 意玉虽然懂如何管家,可对于这些同京都大官打交道的事,自然比不上老牌贵族婆母。 婆母便在前教导,意玉就学习东京的打交道法子。 低头来至丞相前,婆母先行,意玉后行礼,平静温和地叫了一声:“丞相安好,妾是薛将军之妇。” 抬头间,簪子的浓郁墨绿,与眸子的纯黑静色交映。 丞相眼眸微动。 标志的柔顺美,就是仕女图,就是文人墨客诗中的模板女子。 真真,从画里诗里走出来的人物。 也是如今时代的男文人,最幻想在诗中写尽了的那种柔顺又貌美高雅,有能力又全部依附于他的女子。 意玉这种恭顺柔美的女子,不得薛洺喜欢,但得如今时代的文人墨客们热捧。 他的眼睛,流出不加掩饰的好奇与妄想。 意玉偏头避开他的眼神,被冒犯了,也只有一点轻微的反抗,仍旧柔顺内敛。 他微眯起了眼睛。 他想要她,不过不是那种要,而是想来段风流韵事。 略微奉承过后,意玉和婆母对了下眼神,说自己去瞧瞧菜品备得如何,便快快离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