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9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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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镇岁书里的拘字令,不是招,也不是敕,更不是请! 这法门与招字令相仿,但言辞却厉害了许多,胡麻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,只是感觉到自己念诵之际,身边一切似乎都变得模糊。 就连这老阴山里的林子,也开始淡化。 隐约间,自己便好像来到了一个高房大瓦的森然所在,高坐于上,抛下令牌,向了下方厉声喝问。 “呼……” 随着自己的大喝,一阴刺骨的阴风刮了起来,滚滚荡荡,向远处卷去。 …… …… 与此同时,朱门镇子外的荒山之上,青衣童子,都已经被驱使向了各个作乱之地,这山上却只剩了郑香主,以及那摆放在了山丘之上,青仗遮阳的恶鬼面具。 郑香主守住了自己身后飘着的黄幡,感受着四下里乱作,感受着内心里极度紧张,所带来的丝丝快意情绪。 自己是走鬼人,走鬼人便是问灵使鬼。 但自己这一辈子,又何尝驱使过青衣老爷这样的恶鬼? 差事看起来是青衣老爷办的,但其实就是自己办的,自己一声令下,让它作乱哪里,他就要作乱哪里,而自己,甚至不需要付出祭品,或是反噬的代价,因为有那位贵人在…… 当然了,身为走鬼人,他也很清楚,这般祸乱一地,会有什么后果。 没有哪个走鬼人会这么做,当然也做不到。 事后,别说红灯娘娘会已经容不下自己,便是能容下,她又怎么保得住自己? “狗娘养的世家少爷……”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清楚的声音骂了一句。 也不知如今心里是否后悔,只因着想除了那个小掌柜的些许心思,插了句嘴,便一下子惹怒了那位贵人,让自己落到了这种万劫不复的地步。 但是再来一次,或许自己也会这样做的吧,毕竟这已经是自己能够除掉那个小掌柜报仇的最好机会了。 怪只怪,那贵人太精明,跟自己想的不一样。 他又想起了婆娘一家,低声叹着:“你们一家人把我从臭水沟子里捞出来时,我想过要让你们一家富贵的,但我这本领有限,实在是照顾不了你们这一家子啊……” “天天的不是贪蠢便是得罪人,我替你们一家子缝缝补补,又能缝补到啥时候呢?” “既然在这世上,富贵不了,那便下去了团聚吧……” “……” 心里想着时,他起身,握紧了手里的木剑,盯向了南方的那个小庄子。 他不知道,那位明州城里躲着的,能够让贵人花这么大力气去找,去逼出来的人会不会出手,只知道那人一出手,便是自己的死期。 所以,他要在这之前,先把那青石镇子上的小掌柜给除了。 已经让他煎熬了这么多天,再让他死掉,也算尝了牛子的滋味? “青衣,动手吧!” 随着他手里的树枝一指,身后架子上,一条黄色幡子,立刻飘向了南方。 那正是青石镇子的方向,这代表着要给那里加码。 只是,他也没有想到,自己以木作剑,指挥着青衣恶鬼,有贵人名分压着,青衣恶鬼没理由不听自己号令,作为走鬼人,这也算是自己此生最值得夸耀的事情了。 隐约间,倒有种放眼明州,无所不能的感觉。 可偏偏,如今自己这包含了绝决的一剑指去,青衣恶鬼怒号,却忽听得哧啦一声,自己头顶飘着的幡子,竟是断了。 “嗯?” 他猛地惊觉,抬起头来,便看到,这天不知何时黑了。 荒丘周围,阴风荡荡,滚滚肃杀之气,让自己的身体都瞬间冰冷一遍。 眼前猛得一花,竟看到,那滚滚阴风里,赫然便出现了四个持剑持链的皂衣人,隐约间,看着倒如捕快一般。 他们乘了阴风而来,看不清模样,只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惊人的阴冷与霸道,远远的便瞪起双目,手里的链子哗啦啦作响,竟是直接向了那恶鬼面具锁去。 如拘犯人。 第203章 吾言即令,吾令即法 “这是什么?” 郑大香主骤然吃了一惊,无法理解眼前所见。 有那么一瞬间,他还以为是自己驱使了青衣恶鬼这种远超了自己极限的大邪祟,因而法术出现了某些自己不知的变故。 可也同样在这一刻,那轿辇上面放着的恶鬼面具,也忽地散发出了无形阴气,隐约间化作了一个身穿青袍,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,它看到了那持链而来的皂衣人,也又惊又惧: “你们是何人,竟敢拿我?” “……” 但那些皂衣人,赫然丝毫不理会,或者说,有种不屑于理会的感觉,半空之中,铁链哗啦啦作响,直向了青衣恶鬼脖子上缠来。 堂堂青衣老爷,自然不肯被这般拿走,青色袍子鼓荡,一口阴气狠狠向前吹了出去。 空气里响起了金戈交鸣之声,无数青袍,刀剑断裂,掉落下来。 其中有半截链子掉在了郑大香主身边,他捡了起来一看,整个人却都已经懵住。 哪有什么金戈锁链,威严皂衣,居然只是半截枯萎的藤条。 真就只是普通的藤条,上面竟感受不到分毫法力或是阴气的存在,倒像是被人从林子里随手扯来,胡乱编织而成的。 是什么人,使了这等东西,就来拿青衣老爷? 一惊之下,顾不上别的,抬眼看去,便看到青衣老爷何止是不受人拘,甚至鬼气森森,怒气冲冲,滚荡的鬼气冲天而起,向了皂衣人来处直冲而去。 他是青衣恶鬼,这段时日里,受贵人之命所束,不得不被郑知恩这样的小小走鬼人驱使,便已经是满怀不满,如今居然又有人用了这等强硬的法门来拘自己,心里又如何能不大怒? 或许,大怒之外,还有一点点不可察觉的恐惧。 毕竟它自从成了道行,甚至没成道行之前,也一直被人供着,奉着,以礼相待,何曾有过这种蛮横霸道的法坛? 盛怒之下,他使出法力,不仅要将这些过来拿自己的皂衣撕裂,还要直追源头,把那个在背后施法的人找到,直接一口气,吞了那人血肉…… …… 而如今的胡麻,坐在火盆之后,只觉一股子阴气,扑面而来。 火盆已是极特殊的事物,火也烧的极旺,但还是一下子差点被吹灭,吹到自己脸上。 眼角余光瞥见,一颗心都猛得一缩。 那三枝香,赫然正在飞快燃烧,中间一枝略长,两侧却是飞快下降。 两短一长,大凶之相! “呵呵……” 但也就在此时,他眼前一花,看到老树桩子出现在了米字圈内,树桩子上的人影,静静的循了那股子向自己吹过来的阴气看了过去。 也只是这一眼看去,阴气森森的周围,忽然变得安静了下来。 “那是……” 青衣老爷一声怒吼,吹散了皂衣,还要看向源头,是谁在施法来拘自己。 它也认为自己可以看到,因为几乎没有什么能阻挡自己,眼看着自己的目光,正快速的向前推进,看破了那些皂衣,看到了远处的一片高房大瓦。 看向了里面,看向了最深处,那案后坐着的,向自己施法的人。 但却也在这一刻,他忽然看到了一座大山。 那大山突兀至极,冷不丁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,自己的目光完全被挡住。 自己吹过去的阴气,也忽地撞在了山上,然后折返了回来。 青衣恶鬼察觉了不妙,猛得收回法力,便欲逃走,在这一刻,他甚至起了把那位贵人的吩咐都忘掉的打算,只想立刻便逃走,离这里的事情越远越好,逃到没人寻见自己的地方…… 是了,就去老阴山,老阴山里最安全了。 可这终究只是一个想法,它甚至只是刚刚才这么想了,便忽地看到,阵阵阴风卷到了自己身上,那刚刚过来捉拿自己的皂衣,又已赶到了自己面前。 而且它们一个个的身形都变得无比清晰,如同高山一般,手里的刀剑纷纷斩落,瞬间便将自己的手脚都劈落了下来。 链子向前一甩,便已缠在了自己的脖子上,如拴了一只猪狗,向前拖去! “成了?” 老阴山边缘,胡麻忽地察觉,有东西被拘到了自己身前,猛然睁开了眼睛。 而荒丘之上,郑大香主正自满心惊疑,豁地站了起来,他不明白自己如今看到的是什么。 只隐约觉得,似乎当初自己那个走鬼人师傅,跟自己讲过类似的事情,但他能意识到如今出了变故,很大的变故。 他是反应快的,自然也从这变故里,忽然猜到,可能有人出手了。 而出手的这个人,难道就是那位贵人…… 一念及此,他猛地抬头,看向了身后飘着的七八道黄色幡子。 这些幡子分别指向不同地方,其中,只有一条断裂了,而断的那条正是…… “青石镇子?” 他猛地一惊,心里的惊骇无法形容,立刻便想通知那位贵人。 但却也在这一刻,他忽然听到头顶之上,四分五裂,就见所有的黄色幡子,齐齐断裂,随着阴风,被撕成了布条,飘飘荡荡,不知去向了那里。 而正急着冲到木架子下面的自己,却也在奔出了两步之后,忽然看到,那木架子下面,赫然还坐着一个自己,正满脸吃惊。 “我……” 他猛然抬手,看向了自己的手掌,虚幻无物,不似实体,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扯出了身体。 那人使的拘字令太过霸道,不仅拘去了青衣恶鬼,就连自己,也被扯了出来…… 绝望的话无法出口,他便已飘飘荡荡,随了这股子阴风,被扯了去。